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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落 > 曹雪芹小传 > 第33章完结

第33章完结

元年曾将他的次子博勒赫复还宗室,追封镇国公以外,直到康熙五十二年才将他的第三、第八、第十、第十一诸子各支赐给觉罗红带子、附入玉牒;博勒赫一支,即敦敏弟兄的高祖,是唯一封公的,可是到雍正年间,应该袭封的经照(敦诚的叔祖,过继后的祖父)和恒仁(字月山,敦诚的叔父)也因"不应封"而夺爵:这就是说,他们家蒙"皇恩浩荡",才仅仅得以从"庶人"恢复为"天潢",但又因和年羹尧是姻亲而陷入了党祸,连身嫁年家多年的姑奶奶也勒令返回娘家,那地位也不过是"宗室平民"而已,远不能和其他非王即公的显贵宗亲相比肩。 犹有甚者:其实这种宗室有时连"平民"也不够,只是一种"宗室奴隶"。对于清初的那种制度,后来的人很难想象,很多的历史情状没有记载便无人了解了,如清代一位宗室描叙:"国初宗室,不如是之尊也,凡下五旗(即八旗中除去厢黄、正黄、正白三旗的其余五旗)宗室,俱隶本旗王公包衣下当差:护卫、典仪至披甲(当兵)护军不等,出则为之引导,处(chǔ)则为之守护,且有挑为'哈哈珠塞'(满语幼童侍役)日供扫洒、侍巾栉者;无论叔、伯、兄、弟,本旗王公俱奴视之;其挟嫌者、或有谋不遂者,日以鞭挞从事,其苦万状,其贱无伦!"(注:奕赓《佳梦轩丛著·管见所及》。)雍正因为要削减宗室王公的势力,才下令将王府包衣佐领下的宗室置之"公中"(实在是皇帝势力内)当差效力,不许该王公私行使令;据说诸宗室这才"幸出水火",但这仍只是稍高一级的"宗室奴隶";直到乾隆四十七年,闲散宗室一律赏给四品顶戴,于是一时宗室才得"冠而冕之,堂且皇也。--诸王公又日益自谦,每于广众中见本族叔伯,必曲膝参见(按家人辈数请安行礼):百数十年来凡从前之引导者、守护者、侍巾栉者、应扫洒者、奴视而鞭挞者,俱施施(yī)然与诸王公分庭抗礼矣!"(注:亦见《管见所及》。) 由上段叙述,我们看到了一幅生动的图画。敦敏、敦诚和雪芹交游时代,上不及被奴视鞭挞,下不及"冠冕堂皇",而核其家世实际,尚远不及曹家的门庭显赫。尽管他们的历史身份悬殊,却又同样有过奴视鞭挞的惨痛经历,同样由于皇室内部矛盾而遭到残酷的迫害。敦敏借咏柳的题目,说出"龙舟南幸人安在,汴水东流路正长""忍将上苑飞花种(zhǒng),空付离宫乱草中"的话(附按:他弟弟敦诚看了后两句,深恐不妥,就提笔代改为"新晴嫩绿离宫里,翠色和烟上苑中"(变为十分含蓄隐晦了),抒写他的"触忤心情类转蓬";敦诚和哥哥联句,有"世味薄于纱,境遇冷如雹"的感慨;他们看不上那些"长安俗子笑拍手,轻肥驰过五陵东"的贵盛之流,表示"纨袴侈轻肥,布衣甘朴素";他们当然也有时不免"热中"一番,但不久就自悔"胡为不自量,磊落负怀抱?"明白了"真妄判荣辱,静燥分拙巧"的道理而决意"从此恋云林,谋生非草草"了;敦诚甚至借《题枯林系蹇(驴)图》的题目而写出"忍使羁縻老此生,东家俯首一长鸣。阿谁为解青丝络,风雪教他自在行!"的感慨沉痛的句子1他也能模糊地看到阶级的不平而寄同情于穷苦人民:"去年大水秋无■,田家卖牛供寒饥;今年地湿宜麦陇,可奈无牛更无种(zhǒng)!拆屋买种借牛耕,春寒露处(chǔ)何为生?--君不见城中大半闲手足,妇著绮纨男食肉!"(注:以上所引诗分见敦敏《懋斋诗钞》与敦诚《四松堂集》《鹪鹩庵杂记》。后不一一备注。)重要的是,城中的这些鲜衣美食的"闲手足",绝大部分正就是八旗特权阶级。 由此可见,曹雪芹之所以能和敦家弟兄(注:八旗非汉姓人的习惯,署名称名皆不著姓,而为了方便,只将名字的第一个字假借为相当于"姓"的"领称"。如傅恒,本姓富察氏,而称为"傅公"、"傅相"、"傅文忠"等等。这是历史上的特殊事例,虽本不通,但相沿如此。"敦家"云云,仿此。)成为好友,是他们气味相投,谈得来,--也就是说,他们的遭际、生活和思想感情当中,有许多共同的东西作为友谊的基础。他们之间固然不能尽同,有很多差别,但是这些差别比起共同的东西来,是不如共同者重要的。他们同是牢骚愤激,不平辄鸣(当然方式不一样),同是由于首先经历、认识了"小政治"(统治集团内部矛盾)的丑恶才擦亮了眼睛,进而有可能认识"大政治"(整个社会不平)的黑暗。生活在距离我们二百多年前封建社会中而出身于统治阶层的曹雪芹和敦家弟兄,如果不是这样的,那倒真是难以理解的了。所以,从当时的统治集团内部矛盾中间来研究、理解他们的思想,是非常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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