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路面才真正地亮起来——这里几乎跟然山的山门一模一样,先有一片宽大石台,上面已停满车马了,还有些宗门弟子在照料着,都掌着灯。
这石台往上,是一条极为宽广的台阶,能容纳五六人并行,一直延伸到上方的又一片石台之上。而在那里、即便在此地,也能瞧见一座极为巨大、看着是以一整块巨石雕凿而成的山门牌坊——“大劫洞天”。
车子停了下来。石台上那些看管车马的三十六宗弟子原本都在闲聊,此时见了这车,都往这边看过来。
唐七郎跟李无相闲聊一路,到这时候已相当放松,口中称他“宗主”的时候也不再有之前那种谨慎惶恐的意味,而等车子一停,更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偏腿就跳了下去,站原地站定、深深呼吸两次。
这下子有些弟子认出他来了,立即惊呼“是唐师兄”。
等孔镜辞也下了车,再有人惊呼“是孔师姐”。
陆怀远和刘含章两人一路上像是两个闷葫芦,此时一在众多弟子前露面,竟然也惹得他们大呼小叫起来。
唐七郎这人性情要稍活泼一些,似乎交游也广,竟然连这些掌管车马的弟子也认得八九个。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点了其中一个:“钱廖,这些天山上来了多少人了?”
那钱廖从车板上跳下来:“应该是来了二十多派了,听说还来了好几洞的妖王、鬼王——唐师兄,你们去幽九渊找着东皇印了吗?”
唐七郎刚要点头,就赶紧摇摇头,皱眉:“这事是你问的吗?你也敢问!?我可不敢答!”
钱廖嘿嘿一笑,这么笑了两声,收敛了笑意:“唐师兄,牟师兄呢?”
这些掌管车马的弟子原本都远远地围过来了,唐七郎认得八九个,刘含章、陆怀远也认得几个,都在说话。
可此时钱廖一问起“牟师兄”,这些人却像是见着了老鹰的麻雀,声音忽的小了下去,都转脸过来看。
唐七郎稍稍一愣,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盯着钱廖看:“你问牟师兄做什么?”
他一板脸,钱廖立即变得有些惶恐,身子缩了缩,下巴朝他身后一扬:“我……我是见着师兄你背着牟师兄的剑呢。”
唐七郎朝其他人扫了一眼:“你们也是因为见着我背着牟师兄的剑了?”
一时间没人做声。唐七郎稍想了想,脸上慢慢现出些怒意来,又转脸盯着钱廖:“你们听谁说的?!唐九珍?!”
他此时称得上是厉声喝问了,周围的一群人都被他喝得身子齐齐一缩,钱廖更是退后一步扶住了车板:“唐师兄你别恼啊,我们也是听说的……可你非要问的话,好像是唐师兄……啊,唐九珍师兄说的。我们就是问问,也没别的意思啊——”
唐七郎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什么了?跟谁说的?”
“说……我是听说啊,听说他去跟巨阙派的那位牟剑主说的……说牟师兄在幽九渊底下被一个剑侠给杀了,还说那个剑侠就跟你们待在一——”
他没把“起”字说出来,因为说到“一”的时候,李无相同赵玉也下了车。
赵玉佩戴了孔镜辞的耳坠,此刻称得上艳丽生光,在这夜色中白净得耀眼,可此时却没人去看她,而全都在盯着李无相——
“所以说你三师弟跑去巨阙派告了我的状。”李无相走到唐七郎身边,叹了口气,“唐师弟,你说他像个孩子,这么看倒还真是孩子脾气。”
唐七郎讪讪地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什么,只也叹了口气:“宗主,我不该——”
李无相摆摆手,往山上看了看——从此处走上石阶就能到“大劫洞天”那牌坊所在的平台上。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台子是停车马的,上面那个台上也有人,但看模样是要比下面这群掌管车马的体面些。既然这是上大劫山的必经之路,而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大劫盟会上掺和一脚的,李无相就猜测那里待着的应该都是各门派的接引弟子之类。
天色黑,离得远,这边的人或许看不清,但李无相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那台子的边缘,正在朝下看过来。
他就收回目光去看钱廖:“你刚才说话的时候老是往上面瞟,怎么,你们是都知道上面有什么人在等着我的?”
刚才唐七郎发怒的时候这些宗门弟子已称得上噤若寒蝉了。而此时李无相说话,一群人更是鸦雀无声。钱廖看起来很后悔刚才跟唐七郎搭话了,微微低着头往两边看了看,似乎很希望李无相不要盯着他,而去问别人。
可他